老礦書事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正趕上我上小學,我們舉家遷居老礦。老礦有商店,有醫院,有書店,有圖書室,幾乎就是一個封閉的小社會。在老礦生活,在老礦子弟學校讀書,老礦就成了我的全部世界。
那時老礦的人還多是文盲,礦區更像是一片文化沙漠,書籍非常稀罕。也許正應了那句話,人越缺什么就越渴求什么。我喜愛閱讀的習慣竟然就是在這片文化沙漠中逐漸生根長大的。
父親是一名目不識丁的礦工,那時他一人的工資要養活我們全家七口,經濟上的拮據可想而知。但他對讀書有非常清醒的認識,我每次告訴他要買有助于學習的書,他都會給我錢。于是礦區唯一的一家新華書店就是我常去的地方。但那書店實在太小了,兩間瓦房,小門小窗,屋內一溜木柜臺,臺上卻空空如也,只有柜臺后依墻立的四個書架上,橫放著少得可憐的幾十多本書,而我最愛的文藝類的書籍幾乎沒有。小人書倒有幾本,也是我經常留戀的地方。但父親認為小人書是與學習無關的“閑書”,不能買。我一到書店,就直奔小人書架前,雙手扶住外邊的柜臺,伸長脖子,遠遠地一本一本仔細端詳那些花花綠綠的小人書封面,想象著它的故事,它的人物,它的神奇,久久不愿離去,常常惹得那位戴軍帽的營業員討嫌和呵斥。去書店機會多了,書店里書籍的情況自然了如指掌,有新書到了,就會在學校中大肆宣揚,慫恿其他同學去買,期望人家買來了自己也好有機會一睹為快。但這樣的心機常常白費。去書店雖然看得多買的少,但在這家書店我還是買到了《古文百則》《少兒古詩選讀》《安徒生童話》等幾本書,雖為少兒讀物,但終究是啟蒙自己的伴侶,雖幾十年過去了,仍不忍棄之,著實留戀。
有一年,我還堅持購買每本售價0.25元的《少年文藝》,其中的小說、散文正和胃口,一冊一天就能讀完,常常如饑似渴,視為至寶。課余就拿它與同學交換讀物,也給自己賺來不少閱讀的快樂。正當自己快要集齊一年12本《少年文藝》的時候,一個好友借去一本上課閱讀,被老師沒收,終于沒能遂愿。事后我與他斷交多年,直到上了初中才重修舊好。還有一次,因為瑣事與兄長鬧翻,他一怒之下告訴父親說,我買的《少年文藝》是看熱鬧的“閑書”,與學習無關。情急之下我反駁說,《少年文藝》與寫作文大有幫助,怎么可能是“閑書”呢?我不卑不亢、振振有詞的態度讓我逃過了這次懲罰。但后來目睹了父親工作的艱辛和生活的節儉,深深的負罪感慢慢產生,就不再忍心主動要錢購買此類“閑書”了,但由此卻逼迫我養成了喜歡去折價書店“淘寶”的愛好,日積月累,也收獲頗多。
沒有錢買書就想辦法自己“編書”。我搞來一本篇幅寬大、紙質硬挺的老礦“領用材料登記臺賬”,就把日常收集到的舊報紙、廢書上的好文章、詩歌剪下來,貼在這本上,時間一長,就有了一本自己編篡的“書”。平時就壓在床鋪下面,有空就取出翻閱,很有意思。一段時間,實在沒有新“稿”入冊,竟然神不守舍,就慢慢盯上了老礦的圖書室。常常乘下午課外活動期間,溜出校園,去圖書室偷偷割取“材料”。就在這書漸漸豐滿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一次去老礦圖書室卻發現,門前多了一個大展板,上面貼了許多開了“天窗”的報紙、圖書頁面,罪證確鑿,實在難看,下面還用紅色大字寫著“卑鄙”“可恥”的字眼。雖然我故作鎮定步入圖書室,也依舊坐在了原來的地方,但總也不敢與管圖書的老人對視。他顯然已提高了警惕,炯炯的眼神一直越過花鏡的上梁,四處巡視,不時還起身到室內來回走動。當他走到我身后時,我似乎感到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就是來抓我的,不由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羞愧、恐懼的感覺布滿了全身,幾乎昏厥。待到他終于離我遠去,我才回過神來,終于不敢久留,匆匆地離開了圖書室,此后好幾年都不敢再踏入半步。
2000年前后,老礦因為資源枯竭,關井閉坑了,老礦從此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在老礦那些年養成的閱讀習慣,卻像又給了我一座人生的新礦,終生受益,永不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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