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真的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講的是傳說中羚羊晚上睡覺時,為防止受到侵犯,以角懸樹,腳不著地,有歹心者難以覓得其蹤影。后來借用到文學創作上,意思是創作仰仗于靈光一現,無法進行理性的闡釋。
作家梁鴻讀中學時也曾經被寫作的這種神秘感所震撼。她說,當時讀《邊城》,結尾處寫道,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合上書,心里惆悵不已,難以敘說。但是,后來她慢慢發現,其實文學并不是一個純粹的靈感的東西,它也需要某種訓練,需要一些具體技巧的傳授。
而在美國,20世紀20年代末,作家可以培養,寫作人人可為的觀念開始盛行。現在,美國絕大部分高校開設了關于寫作的課程,并稱之為創意寫作(CreativeWriting)。在中國,復旦大學、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已經邁出了探索的步伐。
7月18日,由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聯合主辦的創意寫作國際論壇(2014)在京舉行,與會的中外專家圍繞這個話題展開了探討。
中文系不培養作家?
每個新學年,很多大學的中文系(或文學院)的老師在致辭時,往往要叮囑一句:中文系不培養作家。
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邵燕君對此感到不解:為何一上來就給學生潑冷水?你可以不培養,但沒必要強調這個事情。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中文學院副院長劉海玲說,在傳統理念的指導下,中文系培養出來的是具有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的專門人才,很多中文系學生直到畢業也沒有寫過詩歌、劇本,音樂系培養的學生一定會唱歌,但中文系培養的學生甚至寫不出一篇像樣的文章。
在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宏圖看來,想成為作家的年輕人大有人在。不過,他認為,多數學生考取中文系的目的是想成為作家,結果被告知中文系不培養作家,輕易地就把他們的夢想之門關閉了,當然,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創意寫作專業,學生實現自己的夢想就多了一個渠道。
課堂是發芽生長的溫室
談文學作品是怎么寫出來的,往往讓人無從下手,中外莫不如此。
美國創意寫作導師拉里·布魯克斯分享了他的經歷。他出版了幾部長篇小說,經常遇到朋友問他是怎么寫的。他感到有些為難,就說,不知道怎么回事,寫著寫著就寫出來了。朋友一聽,無話可說,搪塞一句這挺有意思的。這促使他不斷地思考,我需要拿出一個更清楚、更完美的答案。
但答案千差萬別。美國《作家文摘》出版社主任主編瑞秋·席勒發現,有不少的寫作忠告是相互矛盾的。比如一些老師建議先列提綱,有的則提倡不要有任何規劃,信馬由韁地寫。在我看來,你不該被各式各樣的寫作技巧所困擾,而應該從中得到鼓舞。你應該最大限度地學習一切寫作方法,然后再決定要用何種方式進行寫作。她說道。
作家閻連科對此表示認同: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文學是可以教的。寫作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無方法’,把寫作方法完全隱藏起來,但這是在知道了各種方法之后才能達到的境界。
作家勞馬倡導在寫作中學習寫作,他講了一個故事:每時每刻都有一個人死亡,每時每刻都有一個人降生,這是詩人丁尼生寫下的詩句。現代計算機先驅查爾斯·巴貝奇很困惑,認為依詩句所說,世界上的人口將不增不減。他給詩人寫信,建議改為每時每刻都有一個人死亡,每時每刻都有一又十六分之一個人降生,并說這只是個近似值,但對于文學而言只好這樣了。
所以說,文學寫作需要一定的天資和稟賦。勞馬總結道。
閻連科認為,對于想寫作的人來說,教授寫作的課堂是發芽生長的溫室。不過,寫作是一項創造性勞動,至于這顆種子最終長成什么樣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漢語寫作要注重潛藏的暗功夫
王宏圖發現,有不少人很認真地說過,自己一輩子的社會經驗豐富,退休了要寫一部長篇小說,他把寫作的技術門檻看得太低了,好像只要掌握了母語誰都可以寫,很少有人說退休之后要寫一部交響曲。
漢語寫作有其自身的規律。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院長孫郁提醒道,當前的語言使用存在著一種腔調,這對于漢語而言是很大的傷害,所以在高校里傳授寫作課程要避免流行語言對學生的暗示,漢語有其自身的魅力,應該設法把它的潛能打開,釋放出來。
詩人王家新認為,寫作的傳授可以借鑒國外經驗,但也要摸索本土教學的特點,要讓學生重新獲得他們自己的語言。
孫郁說,中國的文字背后蘊含著深廣的歷史,銜接著人類的文明。傳授學生寫作,要培養學生去讀懂文字背后潛藏著的暗功夫。如果只看到辭章與情節,則只是停留在一個淺顯的層面上。
漢語具有自身的內容性、文化性、暗示性和流動性。如何認識漢語自身的規律,關系到文學寫作能否進入更高的境界。孫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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