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滅籍記》:用小說來討論“身份”到底是什么
“歷史中的隱痛與深憂,藏著遍尋不遇的往事與鄉愁。”從蘇州小巷的市井生活,到鄉鎮與城市的變遷圖景,作家范小青的創作一直在求變。變化中,她也一貫秉持了觀察生活的熱忱和對人隱藏在深處的精神處境的挖掘。作家范小青的新作《滅籍記》以幽默荒誕之風,講述了幾個平凡家族的小人物由“籍”——這幾張紙片所引發的一系列關于身份尋找與證明的離奇故事。對于《滅籍記》這部小說的構思,范小青談到自己的初衷還是講述蘇州老宅的故事,自己在十三四歲以前一直生活在蘇州,第一部出版的長篇小說《褲襠巷風流記》寫的就是蘇州老宅,30多年后很想再回到蘇州寫這樣的故事。
《滅籍記》具體講述了主人公吳正好尋找祖輩,最終引出一段特殊的歷史以及葉蘭鄉、鄭見桃、鄭永梅等一系列人物在這段歷史中的離奇境遇。吳正好是一個“假子真孫”,一紙祖屋契約的意外出現改變了他的命運。他踏上了尋找父親的親生父母鄭見橋和葉蘭鄉的道路。
由于檔案的意外丟失,鄭見桃丟失了自己的身份,她不得不盜用各種別人的“身份”,才能艱難地生存下來,更由于嫂子葉蘭鄉的檢舉揭發,而無奈背井離鄉。直到葉蘭鄉臨死前,鄭見桃才得以頂替其公職人員的身份,成為了“葉蘭鄉”。在找尋祖輩與身份的過程中,吳正好與“葉蘭鄉”相遇,他得以窺見到這個家族中許多難為外人言說的隱秘心事。
1月19日,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滅籍記》新書發布會在京舉辦,評論家、中國作協副主席閻晶明,評論家賀紹俊,第四屆魯迅文學獎得主李浩就《滅籍記》的創作與作家范小青進行了對談。

“尋找經常是一個構思的出發點,一個基本的主題”
“她有她的抱負,她寫的是小人物,寫的都是普通人,但是小說里面的味道,要表達的東西卻絕不小。”閻晶明認為,范小青在這么多年創作中有著很多不變的東西,始終保持著和現實的密切聯系。
“她寫了一群很有煙火氣的、非常普通的中國人一種生活的一面,但是她自己所要表達的主題在更高層面上。”閻晶明指出,范小青借小說表達了在現代生活面前我們所面對的心靈和物質層面的困境,這里面涉及到一張紙和我們生命、歷史跟當下現實復雜關系。無論是對寓言味道的追求,還是形式上先鋒小說的自覺要求,都在《滅籍記》里貫穿了始終。“小說家用這樣的方式,到最后都是現實主義。她如果對現實,對現實的人和生活沒有一點觸動,只有寓言故事的話是不可能的。”
作者范小青表示,自己小說創作的小人物都來源于現實生活,“我覺得先鋒就是來自于生活,不是高高在上,在某一個空間飄著才叫先鋒,只有從現實生活當中來的,才能感受到形而上,這才叫真正的先鋒。”
賀紹俊評價道:“我覺得范小青有一個一以貫之的重要的特點,就是她對尋找非常感興趣。”
《滅籍記》也突出表現了這樣一個尋找的主題,即尋找身份。“尋找經常是她小說的一個構思的出發點,一個基本的主題,當然她的尋找也在不斷變化,我感覺她的尋找是越來越走向深入。”這種尋找逐漸走向抽象、哲學的層面。
“這個尋找,這個身份,就是要換取一張紙,就是我們的檔案,也可能是我們的戶籍,也可能是身份證,也可能變成卡。這種身份不只是人的身份,還有我們房子的身份,我們生活在城市里,沒有房契你沒有資格住在這個房子里,可能會被趕出去。其實她整個小說在探討身份這個問題。”賀紹俊還認為范小青的小說對尋找身份這一主題是帶有批評色彩的,“她抓住了我們社會的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沒有身份在這個社會是不能存在的。她來尋找身份,她來解釋身份跟我們生活的關系,跟我們生命的關系。”

時代變化中產生的荒誕的東西
作家范小青談到,“身份的問題”就是“時代變化中產生的荒誕的東西”。“時代劇變的時候,老的規則正打破,但是還沒有完全打破,新的規則正在建立,還沒有完善,所以這里面會有縫隙,這個縫隙里面就是荒誕的種子,荒誕的種子就是文學的種子,這是非常好的寫作時代。”
賀紹俊認為荒誕是范小青的一個寫作特點,她的小說能夠體現一種荒誕性。但是她的這種荒誕性跟先鋒或者說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荒誕性又不一樣。
“我把她稱為一種理性的荒誕,或者是荒誕的理性。荒誕不推向極端,不是由荒誕推向非理性,因為現代主義一個基本的思想關聯就是強調非理性。現代主義的荒誕風格是同非理性結合得非常緊的,通過荒誕表現他的這種非理性的思想。”賀紹俊說。
賀紹俊指出范小青對生活的荒誕性擁有理性的思考,把荒誕歸結到現實層面,而不同于現代主義非理性的荒誕,這是其小說荒誕性最重要的一個特點。“現在的趨勢是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合流,創造更豐富的世界。小青的創作很善于去把控這兩種傳統,而她的基調還是現實主義。”
著名作家李浩評價道:“整個小說確實有它荒誕的意味。荒誕是非常可笑的,如果生活中告知你無法擺脫,可能我們每個人又笑不出來,《滅籍記》寫下的恰恰是這樣一部小說。”李浩認為,《滅籍記》有其未來性,除了故事本身的吸引力,更使人思考自身和世界的相處,是否被這張紙遮蔽了,“我們能否還有能力證明我是我自己,證明我從哪兒來?”
閻晶明提到,當我們要證明我們自己是誰時,需要提供相應的證件,這就是當代社會性的一種秩序化的一種要求。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能體驗到基本人性和荒謬性的出現。“很多荒謬是真實的荒謬。”
范小青在回答讀者提問時表示:“我們人已經進入到當下,對于真實的判斷、想法、確認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可以在生活中處處看到像悖論的東西,看到荒誕的東西。”《滅籍記》事實上是將自己從現實中感受到的荒誕和形而上講述出來,“實際上你看這個小說,你覺得荒誕的地方都可以跟你說出生活當中有真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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