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墨染”式戰爭片
——評電影《云霄之上》

電影《云霄之上》劇照
作為一部極具中國詩意水墨風格的戰爭片,電影《云霄之上》以小成本制作、素人出演、方言臺詞、水墨淡彩文獻紀錄片的方式拍攝,以及戰地紀實風格疊加濃厚人文色彩的藝術呈現方式,使影片具有了個性化美學風格的內涵,開拓了中國戰爭類型片新的敘事空間。
該片講述了1935年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戰士在被敵人擊退的九死一生時刻,如何在48小時的生死時速中,繼續執行上級命令,炸毀敵人炸藥庫,以挽救350名戰友生命的悲壯故事。為了讓主旋律文藝作品有更極致的創新表達,作為發起方和出品方之一的浙江影視集團在《云霄之上》項目成立初期,力圖找到一些元素去突破中小成本戰爭片的諸多限制,最終決定從“最美戰爭片”的角度進行突破,經過大量史實的調研和實地走訪,呈現一個“散落集結”的故事。誠如中國美術學院電影學院教授、該片導演劉智海所說,片名觀照的是云霄之下的蕓蕓眾生和云霄之上的內心渴望與光亮。黑暗殘酷戰爭下向死而生的悲壯犧牲,恰是片中挺進師戰士為了光明未來的鳳凰涅槃。
該片采取水墨淡彩文獻紀錄片的拍攝手法,快速移動追拍的壓迫感、長鏡頭呈現的山河陸川的霧氣氤氳、不加雕飾的簡潔方言臺詞、素人鏡頭下陌生而真實的質感,讓整部影片在視聽語言的呈現上,既有戰地紀實的既視感,同時兼有詩意化的美學特質。
《云霄之上》呈現的詩意化美學特質,更多是對戰爭氛圍的營造,通過中國傳統水墨畫具象與意象結合的鏡頭語言藝術手法,以及戰爭本身的殘酷性對于人性中本能的恐懼、逃避的心理刻畫,打破了戰爭片英雄主義的固化審美,回歸置身戰場中的人心靈層面的復雜變化,在遞進解讀人物面對生死抉擇的恐懼、對于執行任務下意識的逃避,再到猶豫彷徨后,為了營救更多戰友生命而下定決心視死如歸的決絕,從而讓英雄的概念除了大無畏的犧牲外展現出更多內涵,增強了影片的情感穿透力和人文色彩。
中國表現山水的傳統水墨畫大體分設色與不設色兩種,設色又分“三礬九染”的金碧山水與“略施粉黛”的淺絳山水等。而影片《云霄之上》水墨風格攝影鏡頭下的情境營造,更像是一幅不設色的純水墨中國畫。這種去“五色令人目盲”的寫意水墨淡彩效果,尤其在傳統文人畫中體現較多,無論是鄭板橋的墨竹,還是八大山人筆下翻白眼的魚,托物言志才是其藝術精髓之所在。
浙江的山水是綠的,浙江的空氣是濕潤的,浙江的大自然是自帶詩意的,但戰爭讓這種詩意變成了悲壯。戰火的硝煙覆蓋了山水的青綠;戰爭的火焰吸附了空氣中的濕漉。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戰爭戲無法回避殘酷,不可拒絕悲壯,這是從視覺上影片帶給觀眾強烈的美學震撼。而影片意象化的水墨鏡頭語言——旖旎秀麗的浙西南山川河流與戰場生存還是死亡的殘酷性形成了鮮明對照,這種藝術營造手法與當下大多戰爭題材影片側重重工業大場面營造不同,與運鏡、剪輯、配樂等技術流強調的視聽感官效果也不同,水墨鏡頭語言為觀眾過濾了無關于影片想要表達思想主旨的感官體驗,從而在一種心靈層面的沉浸式觀影中,體察片中人物思想與內心的細膩變化。這種水墨氣質鏡頭的衍生,又結合了當代實驗水墨象征性的藝術表現手法——片中一開場紅軍戰士艱難從戰場犧牲戰友身旁伸出的手;水下戰士逃生目睹身邊一具具漂移的尸體,都是有關戰場生與死的象征性表現手法。片中,丁松柏從戰場的逃兵,到被敵人子彈打斷胳膊后,毅然抱著炸藥包沖進敵人彈藥庫,爆炸騰起的血雨逐漸染遍此次行動指揮者洪啟辰的全身,這個卒章顯志的鏡頭,與沈隊犧牲前告訴洪啟辰其實他也收到了上級同樣的指令一樣,都是在告訴觀眾,這些挺進師的戰士是如何克服對死的恐懼、戰勝自我,用壯烈犧牲完成任務,從而拯救了更多的戰友的。從這點來看,該片完成了關于“生存還是毀滅”的哲學思辨。
(作者系《文藝報》藝術評論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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