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大事件的情境再現——新編秦腔現代戲《惠中權》觀后

秦腔現代戲《惠中權》劇照
新編秦腔現代戲《惠中權》開場,這種濃烈的陜北地域風情,把我帶入歷史的情境。抗日戰爭期間,毛澤東提出了“發展生產,自力更生”的偉大號召,惠中權受邊區政府指令赴任靖邊。在《惠中權》里,劇情像生活本來的面目一樣展開,我們瞬間穿越歷史空間,置身到抗日戰爭時期的舊靖邊,一邊是百姓祈雨的民俗鄉情,一邊是血腥殺戮的戰場。那生動活潑的語言、色彩鮮明的人物,富有動作性的情節,以及豐富的劇情和巧妙的構思,還有假定性環境里的戲曲表演,令我不由走進打開的“第四堵墻”,為劇中的那個時代那些人物著迷和神往,身臨其境般地看到小城大事件的情境再現。
戲曲創作寫先進英模,要讓人物起死回生,跟現代人交流和對視,難度很大。《惠中權》充分展示了惠中權性格的多面性,例如他和妻子之間的矛盾,也寫出普遍的生命感受,表達出人物不同的靈魂。振靖和丹丹積極參與建壩修渠的勞動生產,是在生活中充滿歡樂的年輕人,但事故奪走了振靖的生命。新編秦腔現代戲《惠中權》以寫實為主調,在表現感傷的場景時,也有寫意的方式,在歡樂的氣氛中,讓人體會到悲哀的生命體驗。劇情的高潮就是振靖和丹丹兩個人起舞,舞臺紅色彩燈光象征幸福美滿,生離死別后兩人重逢在新的時空里,大紅綢子舞出兩人的情和愛。
《惠中權》中次要人物的特點也得到放大,描寫出一個個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年長者聽說要建壩修渠老淚縱橫,要后生們押惠中權給龍王跪下。當惠中權被祈雨的群眾圍困,劉海英來救惠中權,當惠中權在屋里寫文件,劉海英在屋外嘆息,通過一件件苦惱的心事,表達出對她對丈夫的愛。婦救會優秀會員萬丹丹,是一位羞澀的村姑,她和劉振靖熱烈地相愛著,這種愛情是幸福和美的象征。當振靖不幸因公罹難,萬丹丹從不幸中勇敢走出來,完成振靖生前的心愿,把各村的后生女子集合起來,組成突擊隊。 《惠中權》成功塑造了萬丹丹光彩照人的戲曲形象,富有生活情趣和泥土氣息的臺詞,刻畫出深情敢愛的婦女形象。
《惠中權》中生產斗爭的情境,不只是為了表現勞動本身,更為了突出和刻畫人物。猶如民間說書藝人不只客觀敘述故事,在場和不在場的身份游離,產生了間離效果的現代質感。 《惠中權》里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精神面貌,編劇用三言兩語就將人物立起來,給人以親切真實的藝術感受。例如,惠中權和李縣長同是領導干部,在支前工作還是洪災預防上,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矛盾沖突,展現了兩個人不同的個性。后來劉振靖被卷入滾滾泥沙英勇犧牲,惠中權要向邊區政府做出深刻檢查,李縣長卻說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表現了他的負責態度。許多鮮明真實的人物形象讓人記憶猶新,靖邊某合作社社長田蘆生和惠中權警衛兼秘書小馮,他們各自的生活領域,都是原生態的秦地特色。惠中權和這些人的生活、命運交織在一起,構成豐富壯闊的戲曲場景。
秦腔被譽為大秦之腔,高亢昂揚的曲調和語言,彰顯秦人的性格和精神,是陜西地域文化的重要符號,《惠中權》里那些優美唱段,總是讓我禁不住淚流滿面。新編秦腔現代戲《惠中權》的賓白,時隱時現在音樂的波濤里,隨著韻律和節奏在發展變化。劉海英他們都要出外謀生了,面對惠中權,劉海英又重復說了一遍,這種重復是兩個人的感情呼應。《惠中權》保持秦腔劇種的個性,唱詞充分考慮陜北地方語言的音樂性,用生動淺顯的詞句,傳達人物真實的心聲,“悲痛中又讓我思想千萬,惠中權是進是退是避狂瀾?”其中有深刻反思的自我批評,更多是內心矛盾,接著惠中權手捧一把泥土,感情又陷入激蕩的漩渦,寫來那么自然貼切,所有的唱詞都從惠中權的感情出發,寫出了惠中權的“心聲”和動作,“你就像大漠旱柳迎風站,你就像崖畔盛開的山丹丹”。唱詞運用了形象的比喻,能使語言格外生動傳神,通過唱詞對自然景物的描繪,結合人物心境的情景交融,讓觀眾置身于詩情畫意的戲曲語境。
為了讓劇中人物每個細節活動起來,《惠中權》不只有口頭禪和習慣動作,各個人物聲臺行表也千姿百態。《惠中權》的動作和行為有濃烈的感情色彩,特別之處有表演的強化和弱化。從聲音塑造到形體設計,惠中權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情和態度,加上演員對虛擬效果和布景的真實感受。例如惠中權上場的服裝是一身戎裝,很好地進入那個時代環境的生活現場。在狹窄的舞臺空間上,表現出廣闊的生活情景,這些都是戲曲的寫意手法,實現了從形態到神態的運用。加上導演完整的戲曲觀,從創作到演出的全部過程,充分展現了編導和演員們的集體創造。那高原上的陽光,那屋里的燈光,都是臺上不可分割的整體部分,優美的畫面和濃郁的陜北特色,讓人不斷回味和思索。
新編秦腔現代戲《惠中權》氣勢恢宏,再現了具有重要歷史內涵的社會生活畫面,充滿直言無畏的生活信念,劇作家沒有只遵循本來面目再現生活,而在細節上刻意注入生活氣息,使這部戲看起來比生活原型更讓人信服。《惠中權》不僅寫出了風云突變的大時代,也對歷史進程有諸多思考。再次論證了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的偉大真理!如劇中講到毛澤東吃飯也要付錢,劉海英掏出錢給大嬸,是上個月她和惠中權的伙食費,彰顯了共產黨員的無私品德。《惠中權》描繪的不僅僅是舊靖邊的原生物象,它的記述體現著對時代的觀察和思考,明明是小縣城小人物,卻有大時代的現象和當下人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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