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良知和溫度是報告文學存在的根

何建明作品《南京大屠殺全紀實》。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1978年,何建明寫下第一部報告文學《湘西探險記》,到2018年已是整整40年。
作為中國作家協會駐會副主席,何建明40年來完成了50余部以長篇為主的報告文學作品,“如果時間允許,我還能再寫10年,正好半個世紀,記錄我們中國的事情,也許比任何一部小說更具‘史實’意義”。
不久前,30卷本《何建明文集》出版,收入包括《落淚是金》《中國高考報告》《根本利益》《國家行動:三峽大移民》《部長與國家》《忠誠與背叛》《死亡征戰》等在內的主要代表作品。
這40年,正是中國改革開放的40年,幾乎在每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何建明都用筆記錄,陸續寫出了《永遠的紅樹林》、關注三峽工程建設的《國家行動》、抗擊非典內容的《北京保衛戰》、講述四川汶川特大地震的《生命第一》、記錄利比亞撤僑的《國家》……
何建明說:“我時常想,一個作家,40年能干點什么?有人寫一部作品就奠定了他偉大的基礎,但是報告文學的文體并不一樣。我在創作實踐中經常發現,今天講的故事很精彩,但到了明天,我又發現了更精彩的故事。”有朋友說,何建明你寫得太多了,你這至于嗎?但現實是,“我遇到一個新的題材,不寫,恐怕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這個社會。”
在新作《我的國家史》中,何建明呈現了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現場實錄。何建明說:“我只是在過去的40年中,一直用摯愛的文體為自己熱愛的國家做‘筆錄’。現在,我愿意把這些‘原始筆錄’呈現給讀者,讓大家去感受一下昨天的祖國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何建明坦言,1978年,有一個作家和一部作品對他產生了影響,那就是徐遲的《哥德巴赫猜想》。何建明當時還是一個在軍隊做新聞報道的文學青年,開始對報告文學產生興趣,并且一干就是40年。
“報告文學文體非常難寫,它既要真實,又要有文學性,它既很難寫,又獨具魅力,因為它要求詩性的真實,又具備真實的詩性。這也是其他文體所不可能具有的。”何建明說。
何建明善于抓住社會痛點,比如,引起社會極大反響的《落淚是金》,反映了貧困大學生的生存困境;《中國高考報告》揭示高考考生和家長的眾生相;《共和國告急》鞭撻亂采濫挖礦山,導致礦難頻發的惡果;《爆炸現場》描寫了天津大爆炸中,90多名消防隊員葬身火海的悲壯故事……這些作品都在感動讀者之外,也給人深刻的思考。
在何建明看來,報告文學特別講究“現場”,優秀的作品就是作者抒寫和敘述“現場”的本領出色,比如人物的性格、語言和動作等。有的作者沒有掌握好這一本領,寫出來的作品就會像“廣告文學”“宣傳品”。
“除了客觀存在的事物稱之為‘客觀現場’,作者內心和價值判斷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主觀現場’,而成熟的報告文學作家,還應完成第三‘現場’——‘本質現場’,即作品的思想和精神。”何建明說。
如果現實中的真實“不合時宜”,是規避還是迎合?何建明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講,寫報告文學遇到‘合適宜’的時候并不太多,越遇到‘不合時宜’反而越是正常。最好的選擇就是尊重客觀現實、尊重自己內心獨立價值意識,從更高的立場和更遠大的方向去處理那些‘不合時宜’。要讓讀者喜歡、老百姓滿意,這是強調作家的良心、正義感、道德觀的意義所在。”
在寫反映天津大爆炸事件的《爆炸現場》時,何建明有這樣的體會,本來創作是要寫消防隊員英雄形象的,但他有強烈的意識:不能簡單地去寫好人好事,必須去關注事件本身的、尤其是對生命和生命本身的“現場”那些真切的認識與體味,這才是根本的。
何建明說:“在現在的電子聲像時代,用文字繁復地記錄一座房子是什么樣,一張舊桌子是什么樣,房檐上雕刻的花紋是什么樣,樹木的年輪是什么樣,是把它們保存下來的一種方式。紙筆之后是有耐心的觀察者,與機器相比,也許不那么準確無誤,但是有良知和溫度,這是文字存在的根。”
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著名文學評論家白燁說,報告文學領域有個說法叫“文學的輕騎兵”,但這幾年報告文學的發展實際上已經把這個結論改變了,不僅是輕騎兵,還起到兩種作用:一個功能是及時地反映國家民生、社會變遷、重大功臣、英模人物;另一個功能是與時代、社會、人民保持密切聯系,這恰恰是其他文體薄弱的方面。
黨的十九大把“增強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意識”寫入了黨章。何建明的長篇報告文學《那山,那水》就是以文學的形式記錄了浙江安吉和一個小山村余村的巨變。
“創作《那山,那水》讓我再次明白:對一個作家來說,誰讓你寫、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對一個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事與人作出未來十年、幾十年、甚至一百年后的正確與否的判斷。”何建明說,“好作品的時代意義,是在作者有了準確判斷力時才能產生作用的。”
62歲的何建明馬上要去寫貴州的天眼:“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寫,是跳進去寫還是跳出來寫?這些都是給作家的挑戰。我這個年齡其實不應該過多挑戰,但我覺得還是想去挑戰一下。”
他笑著說,自己年輕時候覺得一個50多歲的人就是一個老頭子,沒想到自己一活也到60多歲了,但依然會穿漂亮的衣服,還染了頭發,最重要的是,心依然是年輕的。“我的熱血還在像青春一樣燃燒。因為這個時代太多的東西讓我們感受到,我們的生命依然是年輕的,也提醒我們,需要承擔責任和使命,應該培養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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